目 录
简介 ...
一、梅葛不再唱歌了 ...
二、梦中走出来的影子 ...
三、母系氏族姑娘 ...
四、飘落山谷的百褶裙 ...
五、金属怪兽 ...
六、千年之咒 ...
七、故国家园在北方 ...
八、魔魇 ...
九、王国之痛 ...
十、人欲盛晏 ...
十一、罪恶火焰 ...
十二、他和他的子民们 ...
十三、嗜血的胃口 ...
十四、水中花 ...
十五、那一角衣袂 ...
十六、隐者无踪 ...
十七、月亮的脸庞 ...
十八、铁蹄无疆 ...
十九、魂路 ...
二十、向神明挑战 ...
二十一、为谁痴狂 ...
二十二、传世佳作 ...
二十三、女儿泪 ...
二十四、血红杜鹃 ...
二十五、圣者的威仪 ...
二十六、天国路上 ...
二十七、尸血残阳 ...
二十八、还魂草 ...
二十九、请留下不变的容颜 ...
三十、尘嚣尽头 ...
注 释 ...

《母系氏族姑娘》 十一、罪恶火焰

     清晨的河面上光影跳跃,许多百越女子在河里张网捕鱼,并轻言细语地开着一些调皮的玩笑。她们极富女儿韵味的发髻垂于耳后一侧;尤其是不断从水里腾出手来把划落的头发捋到耳后的动作,更是优雅而迷人。雍容华贵的咪依噜,以百越昭主的身份端坐木兰舟上。两位百越姑娘站立她身后,给她撑着华盖。那两位姑娘嘴里哼唱着一曲委婉动人的百越歌谣,歌里讲述一个古老的爱情故事。

     河岸上,勤劳的百越妇女蹲坐路边,售卖一些鸡、鸭、鱼和木棉布、陶器、铜器等物品,用来自西方大海里的贝壳作为计量商品价值的货币。这种集市在太阳高照,暑热开始时就散去,称“露水街”。

     一叶小舟自上游飞快划来,撑船的是庄跷,船头站立着一个西方僧侣。

     咪依噜微笑着站起,以手抚肩恭迎僧侣到来:“请问尊者就是摩诃迦罗么?”她能从这位僧侣(蒙苴陀)的体貌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能够见到圣母咪依噜,真是荣幸。”蒙苴陀能说流利的昆明话。

     “您是第一位称我为圣母的人。”

     “按昆明人的规矩,您现在已能承受这个尊贵的称呼了。”

     “圣僧早该四处游历,让更多的人得以与佛法结缘,聆听圣音。”

     庄跷在一旁插话道:“是啊!是啊!由于得到圣僧的点化,我才得以兵不血刃地解决了堂狼一带的骚乱;还和几个昆明人的小部落结了盟。以后还要劳烦圣僧多到这一带来走动走动啊!”

     “丑八怪!你滚开!”咪依噜怒斥庄跷。

     “好吧!你们慢慢聊。”庄跷把小舟靠拢过来,让蒙苴陀上了木兰舟,就撑着小舟去了。

     “听到倍受世人尊敬的腊摩朵西横死鹿城的消息,让人不得不哀叹人世的无常啊!”蒙苴陀慈爱地看着咪依噜,纵横的老脸上也滚落几滴尘世的眼泪。

     咪依噜若有思索地看着水面:“这些天来,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要好好珍视身边每一具真实鲜活的面孔。因为不定哪天,这些面孔就会成为潜藏心底不敢触动的伤心记忆。”

     “圣母咪依噜!您不该被仇恨胀满双眼,那样会遮掩您智慧的光辉。”

     “每个人都无法逃脱他的罪行所带来的报应。这群毫无良知的恶魔,还在保持着残食幼童的习惯。那些亟待来到世间的生命之蕾,还没有盛开生命之花就被剥夺了生存的权利。”

     “如果把报应简单地理解为现世仇杀的话,那这种理解也太过呆板了。地狱之门不只在冥界敞开,而是在每个人心中都开启着。每个人都会被与生俱来的真心本性牵引着,在梦魇之夜进入地狱之门遭受无情的鞭笞。”

     “您是说庄跷这一类的恶棍也能被启开其自身的良善本性来吗?”

     “这就是您的使命所在。每个人的行为,无论她是去关心别人的痛苦或伤害别人,累积到一定的程度,都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这就是为什么有的人穷尽一生谋求于事,最后却抱怨上苍不能成人之美;而有的人却以豁达的心情享受着每一天那种泰然安处的心境。”

     “那圣僧觉得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首先您得弄清楚横亘于您心中的魔障是什么?”

     “是仇恨。”

     “仇恨源自何方?”

     “源自正在进行的无端杀戮。”

     “终止无端杀戮的关键却在您的身上啊!”

     “在我身上?”

     “在楚人的军事集团中,占有人数最多的是百越人;您是百越人的昭主。在较大的几个昆明人部落当中,您是劫后仅存的圣母。能够平复楚人和昆明人之间的仇恨,停止无端杀戮和流血的,只有您哪。”

     “这可是魔首庄跷一直梦寐以求的好事。让他得以休养生息;待其恢复实力以后,再挺戈屠戮昆明人,用鲜血染红通往孔雀王国的商道。”

     “每个人的愿望能否被顺利实现,可由不得自己。未来的事,沧海桑田,变幻无穷,谁能说清楚呢?可摆在您面前的是无休止的血腥场面。相比较您阿妈阿姐的仇恨而言,两大民族的生存使命,和亲人的仇恨,谁轻谁重呢?”

     咪依噜无言以对,蒙着脸哭泣。

     蒙苴陀怜惜地说:“这样的使命扛在您的肩上,或许太沉重了些!”

     咪依噜仰起苍白的脸:“我自小经受过近乎冷酷的培育和磨练,世上就没有我承受不起的重担。”

     一声呼哨触动了咪依噜那昆明人特有的敏感心性。她朝岸边看去,‘露水街’业已散去,每一户吊脚小竹楼里都升起袅袅炊烟。在这片人间最宁静最不该受到惊扰的角落,却响起了喊杀声。

     一幢幢小竹楼燃起滚滚浓烟,从竹楼里惊散出来的男女老少纷纷往竹林里躲藏,却未能逃过昆明人一支支准确射入他们喉咙的利箭。许多人朝河边跑来,后面的马队用昆明人惯用的扇面型围猎方法,把人群往河边驱赶;跑得慢的老人和孩子成了马队脚下的血尘。

     她看清来袭的是堂狼氏的人马,而用呼哨声指挥马队的,却是因其骁勇无畏而被人们誉称为神兵的白狼氏勇士特克。他还活着!

     她大声叫唤特克,可岸边的撕杀哭嚎声掩盖了她的声音。敏锐骁勇的昆明人正专注于射杀蹿入河里的逃难人群,谁也没有注意到身着百越穿戴的她。

     数支箭朝她乘的木兰舟射来,她忙用脚一勾摩诃迦罗,同时用肘把他撞倒,自己也借力倒下。飞矢射进身后为她撑华盖那两位姑娘的胸膛。两位姑娘没有来得及惊叫,脸上还保持着惊愕看着前方的表情,就倒在了她的身上;鲜血染湿了她的全身,华盖掉落水中。

     她刚抬起头,几支箭就穿入她高高的发髻。她只好又低头伏在摩诃迦罗身上。

     才一会儿,数千人生机勃勃的寨子就被数百骑昆明人变成了熊熊的火海,四野弥漫着浓烈的焦糊气味。

     昆明人满载劫来的财物啸傲而去,没有人听到咪依噜在河面上哭喊。

     庄跷带楚兵赶来,军中的百越士兵跳进河里,嚎哭着找寻亲人的尸首。

     火势掠过原野,顺着附近的山坡延伸而上。热浪拌着树木炸裂声逼来,让人不敢接近。

     这些天来与咪依噜朝夕相对,点燃起她对快乐生活热切渴望的善良笑容,成了一具具浸炮在血水里的冷峻面孔,默然接受着他们善良的昭主,以满脸的清泪为他们的英灵接引魂路。

     那些燃烧着仇恨火焰的楚军士兵,随庄跷追击昆明人去了。

     “只要仇恨还在人们心中燃烧,恶魔就会永远张扬它嗜血的本性。”蒙苴陀站了起来才发觉露在舟外的足部中了一箭,站立不稳跪倒舟上。

     咪依噜帮蒙苴陀拔出箭,发现箭镞煨过土蜂的毒;这是昆明人用来对付猛兽的毒箭。她从死在舟上的百越姑娘腰间抽出腰刀,把他箭伤周围的肉剜去。

     蒙苴陀疼得浑身发抖、大汗淋漓,却始终没有吭一声。血扑哧扑哧往外冒,她一手按住他的伤口,一手摘下自己腰间的小葫芦,用嘴咬下塞子,抖出葫芦里的药塞满伤口,帮蒙苴陀包扎好。

     山上的大火俞烧俞烈,恐怖的浓烟笼罩了整片河滩。在河岸边,她找到一些未被射中要害,还在挣扎呻吟的人,便腆着大肚子,和瘸腿的蒙苴陀一起为他们治伤。很快就把小葫芦里的药用完了。

     庄跷已带人返回,她起身叫庄跷:“庄跷!让人去附近的山上给我采点药回来。这种药很好辨认,一尺来长的茎,七片叶子顶着一枝花。把它的根挖回来。”

     庄跷转身吩咐:“你,带人上山,按昭主说的做。其余的人搭建祭台。受伤的人都过来,求昭主给你们医治。”

     咪依噜看见楚军的战马上挂着许多昆明人的头颅。士兵们押解着许多被他们劫掠回来的牛羊和昆明人。有的昆明女子身后背着幼儿,手里牵着孩子。姑娘们俩人扛一根木杠,木杠上吊着捆得结结实实的俘虏。她们都哭哭啼啼地被押往河边。咪依噜的心又在流血。

     那些受毒箭所伤还没毙命的士兵被抬到她周围。咪依噜愤怒地指着庄跷:“丑八怪!要让我给他们治伤,除非你把劫掠来的人和牲畜都放了!”

     “昭主!他们刚刚洗劫了我们的寨子,屠戮了我们的亲人。”百越兵士们跪倒地上,脸上全是痛苦扭曲的表情。

     “庄跷!你放不放?”

     “骄傲的昭主!您转身看看,您的子民们刚刚作好南迁的准备,正要离开这个地方,数千的尸魂就留在了这恐怖的人间炼狱。”

     咪依噜泪噙眼中:“庄跷!你休想用他们的眼泪来要挟我,一切的仇恨都源自你贪婪的欲望和疯狂的野心。”

     “牛羊得留下,幸存下来的人还饿着肚子呢!参与屠戮寨子的俘虏也得留下,按百越人的风俗来祭奠鬼神。我让他们把其余的人全都放了,这样行了吧!尊敬的圣母咪依噜!”

     一昆明姑娘并没有忙着逃命,她走到咪依噜面前:“您就是圣女咪依噜……啊不!圣母咪依噜!是您吗?”

     咪依噜走过去拉着她的手:“是的,我就是咪依噜。特克还活着,是吗?”

     “是的,他还活着,他听说您在这儿,就带了一些堂狼氏的勇士来找您。”

     “那么说,这场灾难是因我而起的,是吗?”咪依噜心都碎了。

     “可他们还是没找到您,可能因为您是百越人的打扮吧!也不知道特克阿哥现在是否还活着。”姑娘和咪依噜抱头痛哭。

     “如果特克还活着,如果您还能见到他,让他别再来找我,要他想办法回百崖,回圣母祖阿央白身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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