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 录
简介 ...
一、梅葛不再唱歌了 ...
二、梦中走出来的影子 ...
三、母系氏族姑娘 ...
四、飘落山谷的百褶裙 ...
五、金属怪兽 ...
六、千年之咒 ...
七、故国家园在北方 ...
八、魔魇 ...
九、王国之痛 ...
十、人欲盛晏 ...
十一、罪恶火焰 ...
十二、他和他的子民们 ...
十三、嗜血的胃口 ...
十四、水中花 ...
十五、那一角衣袂 ...
十六、隐者无踪 ...
十七、月亮的脸庞 ...
十八、铁蹄无疆 ...
十九、魂路 ...
二十、向神明挑战 ...
二十一、为谁痴狂 ...
二十二、传世佳作 ...
二十三、女儿泪 ...
二十四、血红杜鹃 ...
二十五、圣者的威仪 ...
二十六、天国路上 ...
二十七、尸血残阳 ...
二十八、还魂草 ...
二十九、请留下不变的容颜 ...
三十、尘嚣尽头 ...
注 释 ...

《母系氏族姑娘》 二十四、血红杜鹃

    西城门紧闭。

     咪依噜刚要勒转马头,镇守城门的军将全都跪倒在地,叫住了她:“昭主,这些日子来还好吗?”

     她放开缰绳慢慢靠了过去:“我穿着铠甲的样子好看吗?”

     “您有惊世的美貌和完美的资质,使世间所有的男子都难于保持理智。”

     “那你们就极不明智地就把城门打开!”她抽出了剑。

     一军将指挥人们打开了城门,咪依噜策马驰出。

     那军将站立在门洞中,大声说:“昭主,我违反了军令,罪已当斩,但我无怨无悔。因为我曾经中了昆明人的毒箭,是您救活了我,这条命是您给的,本该还给您;可您都没问我叫什么名字呢!”说完就拔剑自刎了。

     咪依噜不敢回头看:“我已记取了您的容颜。”她的声音和泪水一起消失在风中。

     一队队滇军游走在树林外面的草场上。他们不敢冲进树林里去,因为树林里会射出复仇的箭。

     流浪四野的咪依噜不顾一切地纵马冲向树林。她感谢母神的指引,却忘了脱下滇军的铠甲。

     几支箭朝她射来,她忙翻身落马,滚到一丛茅草后面躲避;但腿上还是中了一箭。

     看见她所乘骑的战马在离她不远处惨烈地呜咽着死去,她才发现山林里射出的都是毒箭。她撕下衣带,绑住腿,拔出短剑,咬牙把中箭周围的肉剜出,抓了一些灰土敷在伤口上。

     一滇军军士大胆地驰进毒箭的射程内,跳下马来蜷缩在地,用盾牌挡住自己,小心奕奕地靠近她仰卧的草丛,冲她说:“你想活命的话就爬过来。”

     她没理他,她在透过疏斜的草枝看着苍蓝的天空。

     那军士见树林里不再有箭射出,就朝前猛跨几步,扑到她的身上,用盾牌挡住她:“啊……你是……王后。”

     她的短剑已刺进了他的腹部,热剌剌的血流遍了她赤热的全身。她无力推开这只扑火的飞蛾:“你阿妈没告诉过你吗?千万不可凝视美丽姑娘的脸庞。”

     那军士闭上了惊疑的眼睛。

     草场上的夕阳是最美的,就象复仇女神的眼睛,美艳而不祥。

     附近的军队都已消失,树林里也没有了动静。她已慢慢编好自己的发辫,除去了铠甲。

     她慢慢挪近那军士遗留的战马,拉着缰绳慢慢向树林爬去。

     到了林子附近,她解下战马的缰绳,抽剑猛砍马匹的臀部。那马朝林子里冲去,刚冲进林子,就被无数兽夹、陷阱和毒箭吞噬了性命。

     在被仇恨胀满的眼睛里,生命毫无意义。

     咪依噜把手中缰绳解开,结成套马扣,抛起套挂在高高的大树上。她悠悠荡荡地上了树梢,腿伤经过一挣,汩汩流血,在空中画着红色的曲线。

     她解开树上的绳扣,又向另一棵树套去……,就这样,她一棵树接着一棵树荡了过去,脚下是张牙舞爪的死神。

     当星星和月亮相继登场的时候,她看见了远处的篝火,便抽出宝剑砍断许多树枝。从树枝落地的声音中,她辨别出脚下已不再有兽夹、陷阱和毒箭机关了。她已远离了死神,就滚落了下来,带着伤腿砸在树枝堆里,朝着燃起篝火的方向爬去。伤通和毒液在慢慢吞噬着她的理智。

     她成年礼的第二项考验,是背负着沉重的大石头,围着篝火不吃不喝地行走三天三夜,脚步稍有怠慢,就会遭到老腊摩毕摩们无情的鞭笞。

     她焦渴难当,想要回到温暖舒适的母腹。当看见篝火就在不远处闪耀时,可恶的猎狗叫嚣着朝她扑来。她使出最后的气力,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狼嗥,吓住了猎狗,就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睡在象亲人怀抱一样温暖的帐篷里了。四周弥漫着羊奶和荞麦酒的香味,火光摇动着映在毡布上的人影,阿哥阿妹们在欢声笑语,对唱情歌。她觉得安全了,惬意了,动也懒得动,甜蜜地睡去。

     她素洁的双手撩开帐篷,让清晨的山野气息来拜访她初醒的容颜。

     “拖倮大爹!”她因惊喜而尖叫。

     正在忙碌着烧火的拖倮笑着说:“醒了?你都昏迷了好几天了,体虚得很,可不许哭了。你的事阿乌姑娘都跟我说过了。”

     “阿乌?阿乌还活着?阿乌,你在哪儿?”她试图钻出帐篷来,挣痛了腿伤,疼得咧了咧嘴。

     阿乌和别的姑娘象鹿群一样围了过来。阿乌告诉咪依噜说:“我们是在回白崖的路上,姐妹们轮流背着您走的,这几天您总是哭,总是叫唤着青蛉。现在醒了,可不许再哭了啊。”

     “阿乌,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是庄跷释放了我们。各路分头突围而被俘的人,都被他释放了。他让我们转告您,说他们不想再与白狼氏部为敌了。我们回到路西大妈所住的马鹿山谷里,才知道我们走后又有滇军出来搜剿了,还遇到了毕摩拖倮的人马。我们到处找不到青蛉的遗迹,估计您是到且兰城里找孩子去了,就一直在昆明湖边的丛林里等着您,没想到我们用来防备滇军进攻的机关倒害了您。”

     人们喝过羊奶以后,收起帐篷,背起咪依噜,徒步在深山里慢慢行走。一条腿的拖倮拄着拐杖,走得一点也不比年轻人慢。

     咪依噜问:“拖倮大爹,我们从连然找到鹿城附近都没有找到你们,你们去哪儿了?你们怎么会到母神山来的?”

     “从羊舔石突围后回到白崖的一些人,带回了你的消息。人们欣喜若狂,圣母祖阿央白派了好几路人马来接应你。我奉命到母神山一带打听你的消息,听说项雉在连然一带,就想带人去杀了他,给你阿妈报仇;可后来一个从鹿城逃出来的昆明人告诉我们,说项雉早就死了。我们意识到,这是庄跷为了诱惑你出来而使的计谋,也判断出你可能就在母神山,而且可能就在牧神路西这里。怕你贸然出山中了圈套,就赶到马鹿山谷,可惜来晚了一步。”

     “项雉是怎么死的?”

     “在被滇军掳走的白狼氏姑娘中,有一位姑娘说她的名字叫咪依噜,从而博得了项雉的格外青睐。她骗项雉和她一起喝下用马缨花(红杜鹃)浸泡成的毒酒,他们俩都死了,谁也不知道那位姑娘真正的名字。有人猜想,是腊摩朵西那高超的巫(医)术把她、或者她的阿妈从死神手中召回过。”

     “没错,她就叫咪依噜,这是她应该获得的尊贵称呼。”咪依噜看着不远处,那少女青春一样醉红山野的马缨花。

     昆明人的后代为了纪念这位英勇献身的姑娘,便把农历二月初八这天定为插花节。这一天,人们把采摘来的马缨花插在门前、屋后,挂在牛羊角上。男女老少,人人戴花,表示抗暴除恶、祈求吉祥幸福。阿哥阿妹们穿上节日盛装,聚集在一起,唱歌跳舞。相好的阿哥将马缨花插在阿妹的头上,即表示对对方的爱情矢志不渝。

     “拖倮大爹,您知道吗?我的阿姐被楚军掳走后,是如何逃脱出来的?”

     “小梅葛还活着吗?太好了!唉!你那粗心的阿妈呀!她根本不知道小梅葛已经怀孕了。”老毕摩一脸激奋的神情。

     “阿姐怀孕了?难怪当时她那么丰腴迷人,还那么慵懒。她……她死了。”

     “死了……!她是怎么死的?”

     咪依噜用喑哑的声音告诉拖倮:“阿姐从楚军手中逃出后返回石头城,途中见我被囚……为了救我……她……她死了……呜呜!”

     她没有给拖倮描述阿姐死时的惨烈情景,怕这位沧桑老人难于经受如此沉重的打击。

     拖倮哭了起来:“……呜呜……你那美丽非凡的梅葛阿姐,抱着她所有的秘密花逝了……成就了她一世的完美人格。”

     那位挥剑劈开阿姐身躯的武士永远不会知道,他那以头颅计量的战功里,涵容了一个腹婴。这到底是谁的错?咪依噜越想越觉得糊涂。

     一路上跋山涉水,精通巫术的拖倮不断从路边找来一些草药给咪依噜疗伤。她的腿伤好得很快;可姐妹们不让她下地行走,仍然背着她,说背着香气四溢的她走得更快。

     “拖倮大爹,您见到过我的阿妹西波了吗?她怎么样?”

     “见过,她的成年礼还都是我给她主持的呢!她现在已经是年轻美丽的腊摩西波了。”

     “真的吗?一颗慧星又出现了。”

     进入百狼氏的属地后,一些人借牧人的马匹先回去报信去了。

     还没走出山地,得到消息前来接应的马队就已经赶到了。当先一骑骠白马上,凌空飞扬着一位轻灵秀逸的姑娘。

     “是阿妹!是西波!是年轻美丽的腊摩西波!”

     “阿姐----”

     那姑娘在马上翻飞,掠过背咪依噜的姑娘,把咪依噜轻轻摘起,放到自己的马背上。骠白马带劲地驮着人世间最娇媚动人的两支山茶花,扬蹄在山林里漏下的阳光中穿梭,象是在弹奏美妙的旋律。

     “阿姐,您浑身散发着醉人的体香。”

     “当初阿姐在乱军丛中见到你在指挥象群作战,阿姐拼命地叫呀喊呀!那头愚笨的畜牲,它前脚带起的泥污都溅到了阿姐的脸上;可坐在上面的你呀!就是看不见你可怜的阿姐。”

     “阿姐,从今往后,我不会让屡经磨难的您受到一点点伤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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