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 录
简介 ...
一、梅葛不再唱歌了 ...
二、梦中走出来的影子 ...
三、母系氏族姑娘 ...
四、飘落山谷的百褶裙 ...
五、金属怪兽 ...
六、千年之咒 ...
七、故国家园在北方 ...
八、魔魇 ...
九、王国之痛 ...
十、人欲盛晏 ...
十一、罪恶火焰 ...
十二、他和他的子民们 ...
十三、嗜血的胃口 ...
十四、水中花 ...
十五、那一角衣袂 ...
十六、隐者无踪 ...
十七、月亮的脸庞 ...
十八、铁蹄无疆 ...
十九、魂路 ...
二十、向神明挑战 ...
二十一、为谁痴狂 ...
二十二、传世佳作 ...
二十三、女儿泪 ...
二十四、血红杜鹃 ...
二十五、圣者的威仪 ...
二十六、天国路上 ...
二十七、尸血残阳 ...
二十八、还魂草 ...
二十九、请留下不变的容颜 ...
三十、尘嚣尽头 ...
注 释 ...

《母系氏族姑娘》 五、金属怪兽

    阿妈率领的迁徙前队应该已经到了鹿城(今云南楚雄)。这些天来,咪依噜四处奔走,好不容易说服了大多数人西迁,少数的还是坚持留了下来。

     昨天送走最后一批西迁的人畜后,今天一大早,咪依噜带一百多人往东北方向赶去。她们都是急于参战而没有被圣母西嫫选中的,年纪都和她不相上下。举绣鹰大旗的撒梅和迪木叶还是从小和她一起玩耍的好伙伴。

     圣母西嫫和毕摩拖倮所率的军队,自从出征后就一直没有消息传回。阿妈临走时吩咐,如果最后一批西迁的人出发后,还收不到前方的战况;就由咪依噜带人前去打探消息。

     伙伴们兴致高涨,把马鞭甩得啪啪作响。行至中午,刚走出昆明湖边,撒梅指着东北方向:“圣女咪依噜,您看!狼烟。”

     几缕乌黑的狼烟自天边升起,咪依噜一行一百多骑急往前赶,稀稀疏疏地有一些负伤了的白狼氏健勇奔逃而至。

     “简古,圣母西嫫和毕摩拖倮呢?”咪依噜急问。

     “圣母西嫫已经战死,没看见毕摩拖倮。”身中数箭的简古勒住马头。

     “是不是战败了,怎么战败的?”

     一骑急速驰至,身后跟来数十骑:“圣女咪依噜,楚军的戈剑锋利,能轻易砍断我们的叉矛。他们身穿盔甲、手持铜盾挡住了我们的利箭;还结成魔法一样的方阵,所有的人都听从一人指挥。我们的人无法冲散他们的方队。”是日乌阿哥,看来受伤不轻,血在象水一样往下流淌。

     “你们不会夺他们的兵器吗?”咪依噜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们就是夺了楚军兵器才能一路逃脱的。”

     她这才发现逃回的人,大多数手里都有楚军的兵器。她接过一支沾满鲜血的楚军长矛:“把兵器都留下。你们追上西迁的后队,让她们一定要舍弃牲畜,轻装西撤;尽早赶到鹿城,告知腊摩朵西作好充分的应战准备。你们还要通知沿途的聚落,让她们派出人马袭扰西进的楚军。”

     “不!圣女咪依噜,我们要和你一起,流尽最后一滴血来守卫我们的牧场。”小阿哥简古神情激昂。

     咪依噜大怒,手攥长矛,一矛刺死简古的战马。简古随战马一起滚落尘埃,一位逃回的姑娘把马靠拢过来,拉简古上马背,俩人同乘一骑。

     “都听明白了吗?”咪依噜高声问。

     “听明白了,让西迁后队舍弃牲畜西撤报信,沿途的聚落派出人马袭扰。”这些负伤的勇士们,和接连赶回的人一起匆匆西去。

     咪依噜带队前行,遇到零星赶回的人就让她们西撤。远远看见天边烟尘深处,楚军席卷而来,林立的兵刃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她回身吩咐伙伴们:“分散开往前冲,尽量躲避飞矢;接近敌阵时聚拢我身后,冲散他们!”

     她攥紧长矛迎一楚将刺去,楚将举铜盾挡住,长矛折断。她侧身躲过迎她刺来的数支长矛,同时伸手掀开那楚将的盾牌,身后伙伴们的长矛即刻刺进楚将的咽喉。她再侧身躲过楚兵刺来的长矛时,已夺一长戈在手,横扫朝她砸落的戈戢,接连把几名楚兵挑起抛向长空;带身后的伙伴们冲入阵中。

     见一将驾战车而来,她挺长戈剁下马头,车马顿时翻滚过去。她又迎一战车驰去,伙伴们紧跟她两侧挑开前来阻挡的楚兵。

     挨近战车时,她挺戈直击,又忽然翻转戈刃,将楚将的盾牌撩开,身侧的撒梅持长矛把楚将高高挑起。几个小伙子跳上战车,踢开驾车者,驾着战车横冲直撞。

     她回身吩咐同伴:“劫战车!”却发现随她左右的人已死伤过半。撒梅和迪木叶冲杀到她前面,抢得一辆战车。她跳上战车,后面的同伴围绕战车护住她。

     她长戈远指一辆旌旗丛中的华盖战车,命驾车的迪木叶:“靠过去,杀死那头目!”

     霎时,漫天的飞矢自护着华盖战车左右的楚将手中射出,撒梅急用夺来的盾牌遮住咪依噜,自己身中数箭而亡。咪依噜忙接住盾牌挡住飞矢,但膝部还是中了一箭,跪倒车内。迪木叶被一楚将挥剑砍落车下。

     楚军忽然停止射箭,俩小伙跳上车来护住咪依噜。那华盖战车朝咪依噜无人驾驶的战车靠了过来,其周围的楚将纷纷朝两边散开,车中一人大呼:“咪依噜!”

     咪依噜一楞,对面车上,金黄铠甲包裹着的,赫然就是庄跷那张苍老丑陋的面孔!

     借这一楞之机,几名楚将跳上咪依噜的战车,把她的两个同伴按倒车上,却没动她。她拾起车中一柄铜剑,砍死跳上来的楚将。俩同伴跳起,与她一道举长戈和蜂拥而至的楚人兵将搏杀。瞬时,俩勇士被楚将用长戈高高挑起,鲜血在长风中飞扬。

     楚兵将并未朝她攻击。她懵然站立车中,回望她的同伴们,一个个在奔腾而去的楚阵中挣扎着,渐渐消失。犹如投入一块石头到大江里,除了能激起水花之外,根本无法阻止江水奔涌前行。

     她恨恨地看着庄跷,这个她日夜牵挂的可怜逃兵,居然是这场惨烈战事的首恶!恨得她牙根发痒,只想把这头恶兽从她的记忆中尽早抹去。她用受伤的脚勾起一枝长矛,朝庄跷丑恶的面孔狠刺。

     庄跷挥舞宝剑,“噌!噌!”两声将她的长矛削成三截。她又捡起车中长剑,跳过车去猛劈庄跷。庄跷急退,待她落入车中就挥剑将她手中长剑磕飞车外。

     她因膝部受箭伤,站立不稳倒在车上。庄跷顺势倒身压住了她;厚重的铠甲硌得她生疼。她从腰间抽出他送给她的短剑,插进他的腹部。剑柄被铠甲挡住插入不深,但庄跷也已经血流如注。

     车旁骑马行驶的楚将见势不妙,忙跳上车来把她按住,给她扛了一副沉重的铜枷;又手忙脚乱地帮庄跷脱去铠甲,敷药疗伤。

     咪依噜坐在车里,看着从未停止过前进的楚军人马。他们都皮肤白皙、身材短粗、动作呆板。楚兵一律戴盔着甲、负盾牌、扛戈矛;楚将都头戴兜鍪,身披铜锁鳄鱼皮或犀牛皮甲胄,肩负盾牌,腰佩宝剑。若论单打独斗,即便他们有锐兵坚甲,也不是骁勇敏捷的昆明人的对手;可他们聚成井然有序的方阵,统一听从庄跷身后铜鼓铜钟和令旗的指挥,决不会因局部的失利而使战阵出现骚乱或停止前进的步伐。整个战阵轰鸣着朝前开进,象一头金属包裹的怪兽,把前来袭扰的昆明人裹入阵中绞杀。

     一楚将得庄跷之令,把咪依噜膝部的箭拔去,并上药包扎。待楚将包扎完毕,她一脚把楚将踢出车外,站立车中远眺。

     楚军在昆明湖边渐渐追上那些负伤在逃的昆明人,将他们卷入阵中,犹如滚滚洪流冲卷试图挣扎着浮起的枯枝落叶。咪依噜明白了为什么圣母西嫫的部队没能及时回报战况。

     她一回头,庄跷居然站在她的身后暸望。她转身怒踢他受伤的小腹,将他踢倒车内。一楚将拔出配剑想要砍她,被庄跷喝止。

     在配剑即将落下的一刹那,一种求生的欲望促使她冷静下来。自小,众腊摩毕摩们就以祖先征战的事例来培育她的统帅能力,她深知在战争中保存自己实力的重要性。可她在得知圣母已殉难的消息后,不但没有意识到战局的危机而赶回报信;反而冒失地亲临敌阵,使部族又失去一位最重要的首领。尽管命运之神安排了她和这大白猴子一次意想不到的重逢,而且他正在用那梦境般忧郁的眼神看着自己;可她仍然悔恨万分。她不敢想象部族将会陷入一场怎样的浩劫。

     大军将近旁晚的时候行进到昆明湖的西岸扎营。母神山保持着她一贯的沉默。

     咪依噜依稀能看到她和阿姐所居住的小屋在燃烧,能嗅到弥漫在空气中的青烟气息。

     她被关进一所被劫掠过的木楞屋里。里面关押了十几个与她一起冲锋陷阵的伙伴,见她进来,姑娘们有着同她一样的惊喜;并告诉她:“他们把所俘获的男子全部杀死了。”

     姐妹们都被一根粗大的铜环穿着锁骨,并被穿过铜环的铜链连成一串。不知道她们女神般完美的肌肤将会遭受多少恶意残暴的伤痕,天使般透明的心灵还要忍耐多少粗俗低劣的侮辱。

     半夜里传来她们所熟悉的呼喝喊杀声,她们紧张地抱在一起,虔诚地抬头仰望屋顶。那茅草缝隙中漏下来的月光,照射着她们渴望自由的眼睛。

     可呼喝声一会儿就停止了,甚至没有改变守门楚兵鼾声的节奏。

     清晨,咪依噜被带了出来。

     大草滩上蚂蚁一样爬满了身材矮小的楚兵,正整装待发。一个身材和昆明人一样高大的楚将朝她走来,用楚国那套虚伪的礼仪冲她躬腰作揖:“圣女咪依噜……”

     “你是昆明人?”

     “我名叫小卜,阿爸是楚人,阿妈是昆明人,我在夜郎长大。”

     “你却可耻地参予屠杀你阿妈同胞的战事?”

     “圣女咪依噜!我阿爸的同胞和我阿妈的同胞发生战争,我除了担任相互沟通的信使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

     她无言以对。

     “大将军让我告诉您,他会带您回到您给他描述的那个石头城堡。他还说虽然他是三军统帅,可是您容易激起将士们的仇恨。为保证您的安全,请您还是安静一些。”

     “他是一个胆小鬼,不敢面对我仇恨的眼睛。”

     “大将军学会了一些不太流利的昆明话,可是他仍然想要说得再流利一点才和您交流,那样不太容易误会。”

     “那个丑八怪是在亵渎我们的语言。”

     小卜把咪依噜带到一辆战车旁:“大将军请您和我同乘一辆战车。虽然您是我见过的最娇艳动人的一枝山茶花;可我也不敢把您的枷锁除去,听说您随时会要了人的命。”

     “我宁愿你夸我是一匹凶残的母狼。”

     楚国大军狂奔了五天。他们追上迁徙后队就不分男女老幼,统统乱箭射杀;用火把驱开畜群继续前进。

     咪依噜心里暗暗叫苦,阿妈一定没有及时得到消息而作好充分的迎战准备。虽然阿妈有着昆明人中最睿智的头脑,可在阿妈对那个颓废的楚王国的描述中,没有提到这么精猛善战的一支军队。她怒问小卜:“小卜,堂狼的百里大草甸和昆明湖畔数百里大草滩,还不够你们放牧牛羊吗?为什么还要侵入我们的属地?”

     “我们楚国人精于耕种、纺织。要说放牧嘛?洞庭湖畔千里沃野,那该育出多少肥嫩的牛羊来。将士们是冲着通往西方的神秘商道而来的;当然,还听大将军说过美丽的石头城堡、白崖那彩云南现的传说、以及青蛉河的金马碧鸡奇观。”

     “你们只是一群被大秦帝国占去家园的丧家之犬,一窝阴暗粪堆上的白胖蛆虫。妄图伸出秽臭的黑手去玷污圣洁的女神殿堂。等着女神发威吧!她将让你们坠入万劫不复的无底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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