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依噜把留在羊舔石的这支久经征战的勇锐军队,分成由特克和其他几个骁猛之士分率的小队;把一路跟随自己的堂狼氏姑娘和随阿乌一起到来的堂狼氏姐妹全部交由阿乌来率领。
临行前特克对她说:“您应该把您的孩子留在羊舔石,找一户善良的人家来收养。您会后悔把他带回白崖去的,那些失去亲人的白狼氏部勇,会在您一不留神的时候杀了这个孩子;因为他身上流着恶魔之首庄跷的血。”
咪依噜愤怒地抽出剑架在特克的脖子上:“告诉我,你也是他们当中的一个吗?”
特克毫无畏惧地说:“也许是吧!我这颗头颅是您的,您随时可以把它割走。”
“神兵特克,你不配一个做母系白狼氏母亲的儿子,也不配做一个母系苍狼氏姑娘的阿夏。”咪依噜恨恨地收剑入鞘。
她的军队往南,沿螳螂川途经昆明湖边,果然没有遇到险阻。临近哀牢山,她让人们休整,她自己带倮倮和阿乌、特克及其余小头目策马高山之巅,探察滇军守备情况。
各主要山口都是滇军的驻军地点。有一狭窄险碍的山口只有几千驻军,他们就决定从这个山口突破,进入哀牢山。山内就是白狼氏部的属地了。
骑士们高举兵刃,全力冲向敌营。得到暸望哨兵信号的滇军迅速布好阵势,咪依噜挺长矛冲在最前面。
一滇将驱马前来迎战,见是咪依噜,忙高喊:“昭主近来好吗?”
“我说怎么守备这里的兵将这么少,原来是因为有百越军中‘铁将军’之称的艾敢将军在这里镇守。来呀!尝尝我手中长矛这暴烈的锋刃吧!”咪依噜说着就要撕杀。
只见布好方阵的滇军兵将连同艾敢全都跳下马,跪倒尘埃:“诚请昭主荣归王后之尊,赐我百越族人永世太平。”
咪依噜挥矛指着他们:“百越人听着,你们面前的是白狼氏昆明人的圣母,不是你们的昭主。你们快起身用你们的刀剑和我说话。”
“昭主,这些日子以来,因为有您,我们的族人才得享太平。我们不愿失去一位蕙质兰心的昭主呀!”艾敢泪流满面。
“你们得享太平了,可昆明人每天都在流血。你们快快上马和我一战。”咪依噜忍泪高喊。
特克纵马上前:“这位号称‘铁将军’的英雄,如果不愿和我们圣母刀兵相见,那请上马和昆明人的神兵比个高低怎么样?”
咪依噜挥矛横在特克前胸怒斥:“退后!”
艾敢高喊:“昭主,看来桀骜不驯的昆明人,不太喜欢听从别人号令。昭主回来吧!我等唯您之命是从。”
咪依噜着急地叫:“这和你们无关,快上马与我拼杀,不然休怪我翻脸无情!”
只见她身后的勇士纷纷按奈不住要驰朝前来撕杀。她挥舞长矛掠过阵前:“谁动我就杀了谁!”回身对艾敢说:“艾敢!你眼看着你的弟兄就要惨遭屠戮而无动于衷,对得起你‘铁将军’的称号吗?”
艾敢说:“好吧!美丽的昭主,或许我的一腔热血能成就您的一世英名。”带人纷纷上马应战。
咪依噜解下背上孩子,双手托付给阿乌说:“阿乌妹妹,如果我战死,您一定要好好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伤害。”
阿乌和她所率的堂狼氏姐妹齐声说:“我们受圣母厚恩,一定不惜流血来保护他,抚育他成长。”
“艾敢听着,如果你手下留情你就得死!”咪依噜的烈马在风中长啸,她激甩发辫,迎着持长戈的艾敢刺去。
艾敢策马前来,挡开咪依噜的矛锋后,旋翻戈把朝她猛撞。她侧身让过,以手捋歪了艾敢的兜鍪。艾敢甩掉兜鍪攥戈转身急砍。咪依噜挺矛回挡。幸亏手中长矛是滇军精铸的兵器,并未折断;但也被“铁将军”的巨大力量震得差点侧翻马下。
她知道不能硬碰艾敢手中兵刃,就顺力平身在马背上朝艾敢腹部刺去,才刺出一半又翻转矛尖撩他的头。正挥戈下挡的艾敢忙仰首让过。这时候咪依噜已起身,趁两匹战马还没完全错开时回扫。艾敢又举戈把她的矛弹开。
再回马时,咪依噜总是以拨、压、缠等方法化解艾敢的凌猛攻势,而不断借机挑、撩艾敢的要害。双方拼命撕杀,险象环生,却久久无法分出胜负来。
附近的援兵赶到,数十辆战车擂响铜鼓把白狼氏部人马团团围住。正在和艾敢紧张鏖战、丝毫不敢分神的咪依噜全然没有察觉。
特克万般无奈,冲上前去照艾敢的座骑一刀。艾敢的战马惊起,咪依噜的长矛透过犀甲刺进艾敢的腹部,把艾敢高高挑起,甩到身后。白狼氏的勇士们涌上前来把艾敢剁成了肉酱。
咪依噜用裹满鲜血的矛头抵住特克的咽喉:“特克,你受人尊称为神兵,却为什么干出偷袭的勾当,自毁一世英名?”
特克委屈地说:“圣母!您顾念旧情不说,可您试图用战功来表明您白狼氏部的心迹,却贻误了战机啊!我们已经无法冲出去了。”
咪依噜见已陷入重围,俯首哀叹:“咪依噜呀咪依噜!你又酿成大错,不知又要葬送多少部族好儿女。”
她引弓搭箭,朝一主将的咽喉射去。那主将应声倒在战车之中。
她转身吩咐:“特克,你带你的人马人毁掉那主将战车后面的钟鼓和令旗,可以让他们出现混乱。快去!”
咪依噜勒转马头嘱咐其他人:“阿乌和你所率姐妹紧跟我身后,其余人护卫我两侧,跟我往回冲!”
阿乌追上她并勒住她的马头说:“圣母,我们该朝围堵得薄弱的地方冲,怎么反倒往旌旗丛中去冲呢?”
咪依噜来不及和她解释,只说:“保护好我的孩子,跟紧我!”就抖绳挺矛,朝一辆战将的战车狂冲。边冲边唤急蹿而至的倮倮:“倮倮,咬他的马,上!”
倮倮得令,跃上前去一嘴衔住战车的一匹马脖子,并迅捷地跳到马背上。驾战车的四匹马突然惊乱挤踏,把战车甩出好远成了碎块。车上的军将甩出后被其余赶上来的车马踩成血泥。
趁倮倮出击的时候,咪依噜同时夹紧马肚翻落马侧,不但躲过了迎面战车上击砍下来的长戈,还把手中长矛塞进车轱辘里。敌军车马立即翻滚过去。她翻身上马时已经抢了一长戈在手。长戈击砍之处,滇军纷纷落马倒地。
身后的跟随者都是惯于和滇军作战的勇锐之士,配合着她奋勇拼杀。许多人都象她一样,冲上前去把长矛别进敌军战车轱辘中,使不少战车翻滚而招致混乱。虽然有不少人因此摔落马下或被砍中,成了铁蹄下的一团血雾;却给后面冲上来的人排清了障碍。
因为有阿乌给她背着孩子,不用分心;所以她骁勇异常,杀得痛快舒畅。
不一会儿,滇军的钟鼓不再鸣响,也看不见令旗,滇军虽然众多,却不知所措;加上将领纷纷毙命,战车不断倾翻;令他们产生了畏惧,不敢强行围堵拦截。这无疑令白狼氏人马人心振奋,跟随咪依噜四处穿梭,左右冲突。
咪依噜回首见阿乌不顾一切地紧跟自己马后,心情大为快慰;率人冲破了重重包围,朝巍峨高山的方向绝尘而去。
他们被一路追来的滇兵逼得慌不择路,朝深山腹地挺进。
登上高山之巅,见追兵已被远远甩在身后,忙清点人数,只有一百来骑跟着她。阿乌所率的姑娘只剩十多人,特克和他的人马一个也不见,倮倮也没跟上来。他们预料滇兵不敢连夜进入深山追击他们,就支起毡帐燃起篝火休息。
山路难行,他们牵着马辨着方位朝西挺进,见一风景绝妙的山谷开满了野花,孔雀在山间曼妙飞舞,唳声回荡山箐;一些鹿儿并不惧怕昆明人,四处奔跑撒欢。轻烟深处,隐约出现两间木楞小屋。人们精神备增地朝那两间小屋奔去。
一昆明老妇人站在门口,看着扛白狼氏鹰旗的人马渐渐走近。
“路西姨妈!我是咪依噜!”咪依噜远远地认出了牧神路西,下马跑了过去,俩人抱着哭了起来。
“路西姨妈!您的眼睛怎么了?”
“我常常想念死于鹿城战祸中的亲人们,还有莫测生死的你、不知下落的小梅葛、小西波,晚上都睡不着觉,眼睛就不大好使了。”
“路西姨妈!您不要老是哭。您不是还有好多亲人的吗?您看,他们都是您的亲人。”咪依噜指着随她来的人群说。
跟随咪依噜的人纷纷前来和牧神路西打招呼。路西端出一些乳干来给他们吃,然后从咪依噜背上解下孩子:“他长得可真象你小时候,嘿嘿!喂点鹿奶看他是不是喜欢。”
路西边抱过笑咪咪的孩子边说:“我会招呼英雄们搭帐篷的,你进屋去看看你阿舅吧!他快不行了。前几天我发愁没有人给你的阿舅接引魂路,让你的小表侄史尔去附近找个毕摩。没想到命运之神会安排你来到这里,这是你和他的缘分;有圣者之尊的你给他引灵,可是他最大的心愿了。”
咪依噜急切地跑进屋来:“牛勒阿舅!我是咪依噜!我可不想让您这么早就离我而去。”她扶牛勒坐了起来。
“老远就听到你的叫喊了,我这病就好了很多。”老迈的牛勒好象打起了精神,关切地看着咪依噜。
“阿舅!在我的心目中,您从来就是一座无比伟岸的高山,怎么也不会倒下的。我与人格斗的技巧还大多是您教给我的呢!我记得小时候您还埋怨说您一生未遇到战争,不然您会成为昆明人中的勇士,成就一世英名呢!路西姨妈和阿妈都为有您这样一位阿哥而自豪呢!怎么会不行了呢!既然我回来了,就要用阿妈传给我的巫(医)术让您重新站起来。”
“看来你真是长大了,不是成天爱哭泣的那个小姑娘了。”
“我都骄傲地做母亲了,想看看我的孩子吗?”
“想啊!那么说你已经是圣母啦!”
“当然!”咪依噜扭头朝屋外喊:“阿乌!把青蛉带进来让我阿舅看看。”
阿乌跑了进来:“等会再看吧!路西大妈给他喂鹿奶,他高兴得不得了,还摇摇晃晃的扶着母鹿的腿吸鹿奶呢!那母鹿也喜欢他,正带着他学走路呢!”
“真是和你小时候一个样。”牛勒欣喜地说。
许多人挤进屋来,唧唧喳喳地围着咪依噜说:“圣母咪依噜,我们走错路了,这里是母神山的腹地,不是哀牢山。”
有的说:“我这几天正疑惑呢!从哀牢山脚,走到它的深山腹地,要走好几天呢!怎么会一下子就到了呢!”
路西姨妈进来说:“怎么会错呢,从鹿城战后,你阿舅就带着我和史尔逃到母神山来了,这里就是母神山。”
咪依噜惊问姨妈:“就是说这里以西是鹿城,以北是连然,以东是昆明湖,以南就是我们交战的地方?”
路西说:“那一定是的了。”
阿乌说:“肯定是我们接战时左右拼杀,不辨方位,见山林就钻,把这一带当成哀牢山区了。这下又回不去白崖了,四周都是滇王国的防区。”
大家都感到无比沮丧。
咪依噜苦不堪言,扑在阿舅怀里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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