骠百白马悠缓前行,咪依噜靠在怎么看也看不够的阿妹肩上:“和阿姐说说你是怎么弄到那么多大象来参战的。”
“我听阿妈说过,乘象国善良的女主曾因阿妈治好了好多人的病,而对阿妈非常敬重。我就向圣母祖阿央白请命,到乘象国去求援。
乘象国的故主早已过世,接见我的是新接位的女主。见了还没行过成年礼的我,她失望地扬着她高傲的头颅。我对她说:‘尊敬的女主呀!听我阿妈说,你们同我们一样,有着尊崇女性的高尚境界。如今我们面临着危及生存的战事,诚请善良的女主开恩,准许我们部族从贵境经过往南迁徙。因为我们的敌人楚军,他们以恢宏的气势,想要打开通往孔雀王国的商道。如果尊敬的女主允许我们部族南迁,到了贵国军队与楚军交战的时候,我们部族会派出骁勇无畏的部勇,来协助贵国作战的。
那年轻女主听了我的话以后,脸都吓白了。在同酋长们商量以后,她答应借给我们象群参战,条件是战后必须给他们十万头牛羊作为报酬。”
“白崖大战以后,你们为什么没有乘胜追击,夺回美丽的石头城呢?”
“我们正在同楚军作战的时候,位居西洱河(大理洱海)流域的苍狼氏部却在劫掠我们的牛羊和孩子。战后,乘象国也不断派来使者,索要十万头牛羊的报酬。致使我们不但无力对楚军举行大规模的反击,反而陷入了战后的困境。
圣母祖阿央白和苍狼氏部的圣母祖朵么,曾是一起在鸡足山上修习佛法的好姐妹。她到叶榆(今云南大理)找到朵么,对她说:‘我们许多孩子的母亲都已经战死了,养育不了这么多孤儿,感谢您给我们解决了后顾之忧。那些被你们劫去的牲畜,本来是要用来酬谢乘象国的,这下也不用给乘象国了;如果他们真想要,就让他们来找你们好了;尽管他们派来的使者说,他们的战象正闲着呢!’
当时苍狼氏部的圣母,已经死于同乘象国的战争中;圣女摩黎羌还没行过成年礼。而我们白狼氏部圣母战死、圣女被囚。两位情感深厚的老姐妹经过多次商议,把同是希姆遮后人的两个部族合并成一个强大的部落联盟,共推立摩黎羌为圣女。合并后乘象国就没敢再派人来索取报酬了。几天前,两位圣母祖刚刚为圣女摩黎羌主持完成年礼。”
白崖大平川沸腾了,人们争相从四面八方赶来迎接圣母回归,推挤着争睹圣母的惊世容颜,沐浴着源自圣体的芳泽;并用鲜花从骠白马脚下铺就通往圣坛之路。
排山倒海的歌舞象澎湃的浪涛,一波接一波地涌来,部盟的儿女欢庆了三天三夜。后世的子孙们为了纪念这一盛事,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舞动最煽风情的百褶裙,亮起最撩拨心弦的歌喉,唱响最富智慧的山歌来尽情狂欢;以此举行大型的商品互换聚会和给儿女们创造结交情人的机会。称“三月三”。
两位蜂后一样辛劳的圣母祖,携着面带稚气的圣女摩黎羌,默然站立在圣坛前,深深的眼窝里闪亮着沉积了千年的泪珠;她们抬起微微颤抖的手,启动了圣典。
腊摩毕摩们纷纷在已布置好的巫案后面,激动地行走着他们摇摇摆摆的巫步,摇动着他们手中的巫铃,敲响了铜鼓,唱起了创世神话《梅葛》和记述昆明人艰难迁徙的《铜鼓王》等巫歌。他们以圣母踏上圣坛的时刻启动占卜,运用古老的十月太阳历法测出,年内将会出现传说中的金色骏马和碧色神鸟交相辉映的幻象。
咪依噜以手抚胸,表示对承载了部族所有辛酸记忆的两位圣母祖的崇敬。两位圣母祖把一根虎骨和一只鹰爪授予了她。虎骨是用来擂响战鼓的,而鹰爪是启动圣灵之门的钥匙。两大部族的命运将由自地狱之火浴出的咪依噜来主宰。
咪依噜高举虎骨和鹰爪:“谨以圣灵使者的名义,启动尊贵的始母祖希姆遮古老的智慧,及其博大仁慈的母腹,驭我族繁衍生息,永世兴旺。”人天共识的咒语在这片灵性热土上空响起。
两位圣母祖在授权仪式后就双双陨逝了。人们用焕发着耀眼华彩的桐华布(木棉布)裹住两位老母祖圣洁的尸身,盖上有着瑰丽条纹的虎皮,在挂满葫芦的树上停放了三天,由咪依噜主唱《引魂经》,率腊摩毕摩们绕灵火葬。
两位圣母祖没有给过咪依噜一句嘱托,这莫大的信任让她更觉使命之重。巨大的热浪推挤着她孱弱的身躯,烘干了她的眼泪。
西波总是在她最触动心事的时候拉住她的手。
咪依噜用干涩的声音对西波说:“我问两位圣母祖:‘我做过百越人的昭主,还做过滇王国的王后,平息了滇王国的内部骚动及其与周边各部的纷争,使滇王国强盛了起来。你们为什么不反对我做圣母?’两位圣母祖说:‘你应该去问问腊摩毕摩们,他们为什么不反对你做圣母。’我去问腊摩毕摩们,他们说:‘您应该去问问草场上的牧人们为什么不反对。’我去问牧人,牧人们说:‘您应该问问幽咽地游走在四野的英灵,他们为什么不反对您做圣母。’我回来后两位圣母祖就离我而去了。”
原野上凄草迷离、花香阵阵,远处传来悠扬的牧歌。老腊摩玛子波在给圣女摩黎羌和年轻的腊摩毕摩们讲解记述昆明人语言的巫文。辛酸的记忆总是不失时机地泛起,一丝一缕地渗入咪依噜的内心世界,常常使她泪流满面却无所察觉。
一只白皙的手为她抹去泪珠,西波俏皮地藏在她的身后:“阿姐,您一回头就能看见一个您记忆中的人。”
“啊!色铁?”咪依噜的尖叫打断了玛子波的讲解。
色铁一点都没变,依然憨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仍旧迷瞪瞪地看着咪依噜。咪依噜使劲揪他的耳朵:“告诉我,憨色铁,你是怎么来到白崖的?”
“我们当时按您的吩咐阻截、引诱敌军,估计你们已经走远了,我们就又重新返回毕摩勒查的山寨,打算等风声平息以后再来找您。没想到,获知您在毕摩勒查山寨落过脚的滇军,却残忍地洗劫了他的山寨,毕摩勒查和他的阿夏们、儿女们一个也没能幸免。他富庶的领地进驻了许多军队和移民。”
“勒查,我记得我和您说过的,我的美丽会给您的山寨带来不幸。”咪依噜蒙住了脸。
色铁接着说:“有人告诉我们,说一直循大江往西,就能去到白狼氏的圣地白崖。我们就餐风露宿,一路跋涉到了这里。可惜还是错过了迎您归来的盛大场面。”
“你带回来了多少人?”咪依噜问。
“毕摩勒查领地上那些家园残破的人,都愿意随我们来白崖,总共有数千人。”
“色铁,我没能把你的曲诺带回来。”
色铁低下了神伤的头。
西波说:“阿姐,我想把色铁和他所带来的人都带到青蛉河去,参予炼铸青铜兵器。我们已经能够仿造出滇人所用的锐利的兵刃、坚固的盾牌和铠甲来了。”
“好吧!你带他们去吧。从各部逃难来的昆明人,都快挤满百崖大平川了。另外,迅捷敏锐的昆明骑兵,不适合穿戴笨重的军甲,否则会妨碍我们作战特长的发挥。缴获来的铠甲已经足够用的了,不要大量制造。这是莫阿切让我带回来的玄铁粉,羊皮上都用巫文写着炼取的方法。我们属地内的铁矿很多,你找一些老腊摩毕摩(巫师)多研究一下,我们应该能铸造出玄铁兵器来的。”
“太好了,这可是阿妈终其一生都想要获得的至宝。”西波带着色铁和他的人马走了。
智慧的火苗在每个人脸上跳跃,人们围着火塘说笑。老腊摩毕摩们以轻松的方式,把识用草药、占卜天气、炼铸金属、煮盐及牧猎等各种知识传授给立志扣启智慧之门,行完成年礼后成为令人们尊敬的腊摩毕摩的孩子们。
咪依噜把圣女摩黎羌拉过来坐在自己的膝上,喜爱地摸了摸她的盆骨,把一个小葫芦拴在她的腰间。对她说:“你该尽早找寻自己的阿夏了,尊贵的圣母祖阿央白生育了十二个子女,圣母西嫫生育了八个子女,因为她们繁殖能力强盛,受到部民们的爱戴。部族的姑娘们都喜欢抚触阿央白的肚腹来沾染圣灵之气。”
摩黎羌仰起头说:“只可惜圣母西嫫所生育的子女中,只剩下一名在战争中破了相的名叫直玛的姑娘;其余的都死于战祸或被俘了。”
“你要带我去见见她,见见直玛。”
人们把小卜和特克带到了她们面前。摩黎羌高兴地拉着特克的手说:“特克阿叔,您回来了,我就知道您没这么容易死的。”
咪依噜以手按剑,对小卜说:“你这条野狗的胆子也真够大的,居然还敢来站在女神的面前。”
小卜傲慢地说:“我奉滇王之命,前来与圣母咪依噜交涉,我们将举倾国之兵,约十万之众西征,打通与孔雀王国的贸易商道。当然,这也是对你们两大部族极为有利的事;你们也可以派兵随征。我们可不希望在西进的路上,受到无知的昆明人袭击。”
咪依噜有些愠怒:“你们哪来的十万之众?北方的大秦帝国正在虎视着你们的土地呢!你们敢举倾国之兵吗?”
“秦国好象对富庶肥广、滨临大海的南越大地(今岭南的广大地区)更感兴趣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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