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官兵把叫嚷的马锅头揪了进来。
蒋柄堂从醉意中清醒过来,瞪着醉眼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马锅头跪下说:“老爷,我们是常来这里落宿的马帮。刚才我正在钉马掌的时候,见有几个彝人从后门跑了出去,觉得蹊跷,就叫了起来。”
凤如松说:“我去看看!”却被蒋柄堂一把拉住按在座上。
又有官兵来报:“跑出去的人都是凤首领属下的随从。”
蒋柄堂急吩咐:“追!一定要把他们都追回来。”
官军得令,纷纷朝大门、后门追了出去。
凤如松惊慌失措:“这帮死娃子,想必是卷着我的珠宝跑掉了。”拔腿要追,却又被蒋柄堂拉了回来。
“他们跑不了的!”蒋柄堂阴阴地盯着凤如松,劝他喝酒。
不一会儿,官兵回来报告:“那些彝人出了门以后,朝四面八方分开逃跑,无法追上。只有两名受了伤的,杀死了我们好几个弟兄;最后,许多弟兄合围过来,把他俩……把他俩宰了。可是,在他们身上没有搜出任何财物来。”
蒋柄堂问凤如松:“你觉得这事蹊跷吗?”
凤如松举起了酒杯:“身外之物,丢了就丢了。别让这帮死娃子搅了酒兴,来……”
蒋柄堂却没有举杯,怪声怪气地说:“我素知彝人的禀性。你们对酒感兴趣,可对财物却不感兴趣;因为财物是公有的,即便是首领,也不能率意而为,必须尊崇‘习惯法’。况且,彝人都相信鬼主能召唤灵魂,所以娃子从不违抗鬼主!”
凤如松独自饮了一杯:“他们常年跟着我奔走在外,难免沾染上不良习气。”
“按常理,他们偷盗主子的财物,得手以后,就必须分赃;怎么肯分散逃跑呢?他们不怕有人独吞财物吗?”
凤如松异常镇定:“他们可以事先约好接头的地点,逃脱以后,再聚拢一起分脏也说不定;彝人可是最守信义的。可惜,没有逃脱的人都让官爷给杀了!无法问清楚。”
蒋柄堂大怒,吼叫道:“我们要抓捕的盐匪勒查,就藏在这家客栈!你为了营救他出去,演出了一台奴才卷着主子财物逃跑的好戏!”
正在一旁察看动静的桂花娘娘,慌忙跪下:“军爷,冤枉啊!住在店里的彝人,可都是些安分守纪的。官爷们也都一一搜查过了,没有住过您要找的盐匪。”
凤如松凛然说:“别冤枉了老板娘。勒查就混在我的娃子当中,只是你们没有认出来;怕天亮以后被你们察觉,就让娃子们挟着他逃走了。”
蒋柄堂愤怒地咬着牙:“可你!你逃得了吗?”
凤如松高傲地说:“你敢对凤氏土司的儿子怎么样?”
蒋柄堂恼怒到了极点:“我圣朝天兵在云南剿除了前朝的余患以后,不断以流官来取代土司,对民族地方进行治理;可是包藏祸心的吴三桂,为了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就让罗婺部的土司势力得以死灰复燃;使后世的官员无法在武定县顺利推行‘改土归流’的政策。如果我把你带回省城去,凤氏土司府里的那个老巫婆,不乖乖接受部堂派去的官吏才怪!”
凤如松被官兵紧紧看住。
一大早,住宿在客栈的马帮都上好了驮子,准备出发。马帮队伍中,蹿起一个彝人,跨上一匹官马,大叫:“我是勒查,有本事就来抓我。”边说边策马撞开大门,冲散了街道上刚要出发的马帮,朝西驰去。
霎时,小镇上一片混乱。蹲守在各个马栈的官兵纷纷跳出来,追截围堵那名彝人。
常来客栈的官兵也喝开惊乱的马匹,追了出去。
乘乱,凤如松大步跨到院子里,跳上墙头,想要逃走。却被追出来的蒋柄堂抡刀一挥,把他的一条腿砍断。他惨叫着从墙头上摔了下来。
官兵叫叫嚷嚷地把那名逃跑的彝人抓了回来。
“啊!”桂花娘娘一声尖叫。
是小老伟穿了彝人的服装,冒充勒查,搅乱官兵的布局,想让凤如松逃走。
小子英最喜欢睡醒后的清晨。临出发的马帮总是闹闹嚷嚷的,马匹总是打着响鼻,喷着白气,抖擞着皮毛。妈妈总会站在晓日映照下的大门口,绽放着迷人的笑脸为马帮送行。有的赶马哥会用粗糙的大手捏疼她的小脸,夸她长得好看;而后送给她一枚米黄色的象牙胸坠、或者一片有着斑斓色泽的孔雀羽毛。可是,这个早晨,她是被老伟舅舅那极其痛苦的惨叫声惊醒的。
她刚跑到院子里,就被妈妈紧紧抱住,叫她不要过去。
官兵围成一个圆圈,轮番用拳脚殴打舅舅;打得舅舅不停地惨叫。一个士兵踢中了舅舅的要害,使舅舅憋不过气来;那士兵就得意地笑。
妈妈去求官兵们不要再打,被一名官兵一脚踢开。
舅舅被打得躺在地上,叫不出声来。两名官兵抓扯住尖叫着,试图往前冲的妈妈。其余官兵抽出军刀,割开舅舅的脚踝,把舅舅的脚筋抽了出来;使舅舅扭曲着惨白的脸,不断抽搐。
舅舅冷得发抖。这个季节,早晨的霜气总会把人冻得缩手缩脚的。她跑到楼上,拿来了一件棉衣,想给舅舅盖上;却一不小心踩着了一个躺在地上的彝人。
那彝人被砍断了一条腿,咬着牙,冒着汗珠,抖索着。
她楞楞地站在这彝人旁边,不知道该怎么办。妈妈曾经告诉过她,彝人男子最忌讳别人摸他头巾上挽着的英雄髻;并忌讳别人和他四目相对。要是有人触犯了忌讳,彝人会拔出刀来寻求决斗。可是来住店的彝人总那么和蔼,一笑起来总露出白白的牙齿;同样会夸她长得好看,同样会送一些稀奇古怪的小饰品给她。可现在,她踩了彝人一脚,算不算是犯忌讳呢?她很害怕,用目光四处搜寻妈妈。而妈妈,目光呆滞地跪在地上。
那彝人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他指了指舅舅,示意她给舅舅盖上棉衣。
她过去给舅舅盖上棉衣。可一回头,那个五官挤在一起的官老爷,抓起舅舅身上的棉衣,扔到马粪上;并喷着酒气,揪着她的小发辫,把她拎了起来。她哭喊着,双脚在空中乱蹬乱踹。
“这个小丫头长得这么妖艳,日后会是祸水红颜。我破了她的相,为人间减少一桩惨剧。”
“不要!别……求求您了!官爷,她还是个孩子,她不懂事。”妈妈紧紧抱住那丑陋的官爷。
“那么,你就懂事了?如果你很懂事,你哥哥也不会被打成这样。”那官爷放开了她。
她摔在了马粪堆里。
那官爷喷着酒气,继续对妈妈说:“我听说,马帮喜欢住到常来客栈,是因为老板娘风骚迷人。马锅头们上了她的床以后,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就都留了下来。”
妈妈哭着点了点头,没敢辩解。
那恶心的官爷,贪婪地抚摩着妈妈,搂着妈妈上楼。妈妈没敢推让,还回头叫她不要跟上来。
她爬到阁楼上,从木板的缝隙往里瞧。
妈妈颤抖着,象一只等待屠宰的羔羊。
那嘶哑的声音问妈妈:“这是木棉曾经用过的床?”
妈妈紧张地点了点头。
妈妈和她说过,木棉大妈是这家常来客栈原来的主人,曾经和这个面目丑陋的军官是一对逃难鸳鸯。不知道什么原因,木棉大妈和定远县燕子坞的朱家老爷一起,神秘地消失了。
妈妈柔白的肌肤展露无遗。那成熟的体魄在小子英眼里越来越清晰,使她对生疏而神秘的女性世界有了更为透彻的领悟。那个令人作呕的武官,用极其歹毒的手段迫使妈妈就范。他施展各种丑恶的动作,令妈妈即将崩溃的心灵和疲弱的身躯都在挣扎扭动。当妈妈在无奈的呻吟中,从绝望的眼神里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陶醉的神情来时;他以更加澎湃的激情和歇斯底里般的亢奋,把这些年来命运里的怨愤全都塞进妈妈体内;试图在灵肉的融合中,使自己获得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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