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武老爷率几名壮汉,护送着一乘不太张扬的花轿,前往昆明翠湖边的一处别院。
小子英想要掀开花帘,观赏翠湖的美景;被武老爷制止:“以后呀!你就住在翠湖边了。这翠湖的景致呀!够你看一辈子的。”
小子英只好隔着花帘和武老爷闲谈:“不是说官员在任期内不能纳妾的吗?”
“那是对普通官员的规制。对于手里握有重权的官员来说,除了一个‘忠’字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约束了。”
“听说督抚衙门那些官员所收藏的普洱茶,都被富商们以天价抢购一空了。”
“那可不是谁想买就买得到的,开出天价来也不行。有资格买走普洱茶的人,日后就能取得金矿、银矿、铜矿的开采权,或者是贩卖粮食、茶叶、盐巴的专许权。没有搭上官家这条线的小商小贩,往后就成了非法经营啦!哈哈哈哈!”
“也就是说,云南人所吃的盐巴,绝大部分都得从您的手中买走。嗬!要不了几年,您就能把一整条拓东街给买下来。”
“你总是爱胡言乱语。以后进了官家的宅院,可要好好管住自己的嘴巴;要不然呀!你会吃大苦头的。”
“自从离开了芦茶坊,就没再见过朱殷叔叔了,好想他。”
“他呀!和他父亲是一个脾气,不爱结交督抚衙门里的人。俗话说‘世间有三苦,读书赶马做豆腐。’我劝过他多少次,可是他呀!就是不开窍;宁愿做一个一辈子辛辛苦苦的马帮汉子。”
“日后,我要让他买下一整条云津街。”
翠湖边的槐树荫里,矗立着一座别致的院落。小院子里张灯结彩,几个关系亲密的要员聚在一起,饮酒欢笑,给巡抚大人的又一次新婚之喜送上祝福。
小子英守着寂寞,就象守侯着不可预知的命运。
一个手里捻着佛珠的贵妇人,信步走进新房。
小子英掀开红盖头看着她。
这贵妇人丝毫没有姨太太拈酸吃醋的劲头,反而落落大方地用欣羡的眼神端详着小子英。
“您就是官唯的妈妈吗?”
这姨太太点了点头,坐到了小子英的身旁:“他说你长得象我,就过来看看。”
“您该清楚他以往的一切。和我说说好吗?”
“他少年时,是一个勤勤恳恳的读书人,因为一心只想着功名;所以头发早早地就斑白了。到京城去考试的时候,他如愿以偿地取得了功名;可这有什么用?没有钱财去拜访朝中的高官,他只有落魄地回到家乡,等候空缺的职位。我父亲是他的老师,为了他的事,比他还要着急。我那多事的父亲呀!折腾来折腾去,费了好大的劲,给他娶了一个富商家的小姐……”
“她就是官非的妈妈?”
“是啊!找到了一个有钱的老丈人,他就可以用钱财去侯门里开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职缺,他就到云南来了。他带着夫人和孩子走了以后,我才发现,我怀了他的身孕。我那注重名节的父亲知道以后,活活被我给气死了!母亲陪着我,赶到昆明来找他。可一打听,他又被派到丽江去做头任知府去了。我在昆明生下官唯以后,一路坎坷地赶到丽江,才算有了着落,成了他的小妾。”
“看得出,您心静如水。”
“置身在大家庭里,就要学会平静下来,远离是是非非。”
“以后陪在姐姐身边,就好打发这无边的日子了!”小子英感觉,虽然是和她第一次见面,却象是已经在彼此的心里牵挂了许多年。
官耀文被属僚们灌得醉醺醺的,摇摇摆摆地进了洞房。他沧桑的笑脸,在烛光里摇曳着。
“小子英,你是真心真意地想嫁给我吗?”
“当然是真心的!”小子英自己掀开了红盖头,甜甜腻腻地坐到官耀文的怀里。
官耀文象是徜徉在仙境之中,盯着小子英说:“呃!象!可真象!”
“你是说我象她?那个你恩师的女儿?”
院子里,官唯的妈妈一直在敲着木鱼,念着佛咒。
“她来看过你,是吗?”官耀文陷入了沉思:“当初要来云南做官之前,我去和她告别;我们一起去看那晕红了山野的山丹丹。她说,那山丹丹上挂着的露珠,是大地母亲从裂变的肌肤上挤出来的泪珠……”
“难怪那天,在鸣凤山上观赏茶花的时候,我说茶花上沾着的露珠象泪珠,你就颤抖着想到了她;于是,我就成了她年少时候留在你头脑中的记忆,是吗?”
“你嫉妒她吗?”
“嗯!不过我又很喜欢她。往后,我要和她一起青灯伺佛。你知道吗?我妈妈也信佛。”
官耀文一脸的惊讶:“你说什么?你那个杀人无数的妈妈,她也信佛?”
“只有我才知道我妈妈有多善良。她是官爷们的剋星,我也是!不过,我用的方法和她不一样。你说过,我妈妈会没事的?”小子英把头埋在官耀文的肩窝里,感觉很惬意、很舒服。
“抚台大人的丈母娘,还会有谁敢和她过不去?哈哈哈哈!”
“做官真好!”小子英在官耀文熟练而又轻柔的抚摩下,动情地蠕动着。
“你知道外边的人是怎么议论你的吗?”
小子英羞红的脸庞,在烛光里更加妩媚:“他们是怎么说的?”
“他们说你妖娆得象一条蛇;凡是接近你的人,都会遭受不测之祸。”
小子英更加得意地扭动着腰肢,让官耀文几乎窒息。“他们说得没错,我本来就是红颜祸水。只可惜当今圣上去了江南,没有到云南来;要不然……”
官耀文更加疯狂;他燃起了少年时代,和老师的女儿偷偷约会时的激情:“要是当今圣上来了云南,你会怎么样?”
“我会粘着圣上,把这大清国搅个底朝天!”
官耀文大吃一惊:“嚯!口气不小!我倒想听听,你怎么个搅法?”
小子英手脚麻利地把官耀文拖到床上,剥了个精光:“百姓要吃饭,官家就让种地的百姓按田亩数缴纳赋税。百姓要喝茶叶吃盐巴,官家就高价出售茶引子盐引子;没有茶引子盐引子的马帮就属于私贩盐茶,得接受惩罚。你说,这是为什么?”
“这还不简单?不把百姓们的脖子给勒住了,哪会有源源不断的钱财流到官府中来。”
“就是呀!我要是傍上了皇上,就给他出主意:百姓们喝水走路打喷嚏,就连嗅闻山野的青草气息;都要纳税。有了钱以后,就建盖下千千万万间高堂华屋,天价出售给百姓。”
官耀文喘着粗气,象头牛:“又有几个人买得起你那天价华屋呢?”
“买不起就赊给他们,利滚利,让他们去挣钱来还;这一代还不清,就下一代接着还。你想呀!大清的子民们,一门心思地只想着挣钱来还债,哪还敢生出别的是非来?”
“真是胡言乱语。”
官耀文已经如痴如癫,可小子英就是不让他轻易得到:“我要是傍上了皇上,自然成了大清国最有名头的花魁娘子。我会让让宫廷画师把我娇媚的形象画下来。凡是贴上我头像的胭脂、衣物、茶叶、盐巴等物品,都高价来出售。我穿过的鞋、掉落的头发、指甲,都让朝中高官们收藏起来,天价出售。那些富商们不但不会嫌贵,还会争抢着来买这些藏品;因为他们可以用这样的办法来贿赂朝中高官,取得对盐巴、茶叶的专售资格和开矿等其他特许权利。大清国的少年子弟,想要见上我一面,或者想要听我唱首歌,就得花费重金来捧场。要是有哪个胆大妄为的小子,敢对着我的画像吐口水,就让虎差把他抓进大牢,打坏他身体上最重要的部位。”
“我是读书人,最厌恨的就是妖女乱国。”
“可你这个读书人,如今不也被我给迷住了吗?哈哈哈哈!”小子英一阵浪笑,却被官耀文把她推到了兴致头上。她真的变成了一条蛇,在血沼里翻滚。
“嘭!”官唯一脚踹开了门,拖着他妈妈闯了进来。
官耀文和小子英急忙摸索着,在月光下胡乱穿着衣服。官耀文怒吼:“你们进来做什么?畜生!快滚出去!”
在官唯面前发威的,似乎已不再是他的父亲。他毫不畏惧地说:“有多少草民百姓家的女儿,被你们这帮龌龊的官僚所包养占有;成了你们发泄欲望的工具甚至成为你们的性奴!天理昭昭,报应竟然落到了你自己的亲生女儿头上。哈哈哈哈!”官唯怒极而笑。
“孽子,你到底想说什么?”官耀文更加愤怒。
官唯把他妈妈推到了前面来:“还是让我的好妈妈来告诉你吧!为了给你生养一个儿子,让你能下决心去触碰大清律例,纳她为妾;她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推向了地狱的第十九层!而她自己,却天天在佛爷爷面前忏悔自己的罪恶。”
官唯的妈妈不敢抬起头来看小子英:“人海茫茫,为什么我那日日夜夜思念着的女儿,偏偏是你?”
小子英惊颤:“什么?……是你……是你……十多年前……是你换走了我妈妈的亲生儿子,把我……把我……天哪!……”
小子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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