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柄堂挟持着凤如松,悄悄混进了昆明城,秘密来到制台大人的宅院,拜见了制台大人。
蒋柄堂跪倒在制台大人座下,哭着说:“老大人,卑职自从投身军旅以来,为平贼堪乱立下过不少军功;请老大人可怜我,留我一条活路。卑职不但给您带来了祸乱一方的贼首凤如松,还收集了不少官员贪污受贿的证据。”
老制台颤颤微微地说:“老夫年纪大了,就要回家乡养老去了;没有心思再去追究官员们的过失。你知道的事情太多,又反复无常的;有人想把你踢出官场,借彝人的手来灭你的口;就连迤西道上的好多人,也都想取你的性命;你的处境的确很危险。唉!念在你辛苦过一场,老夫就给你安排一个去处。到了那里以后,你不要再象以往那样张扬,要消声匿迹,别再惹祸上身。”
制台大人命手下带走了蒋柄堂。
老制台让郎中给凤如松治好了腿伤,又派官兵把他护送到了京都;想让他接受汉风的感化以后,回来袭替土司职位,使罗婺部得到开明土司的治理和改良。可凤如松一到了京都,就迷恋上了繁华如梦的京城;他一生留在京城潜心钻研学识,再也没有回到贫苦偏远的云南来。
朱殷和朱丹兄弟俩,带温希才和其他从人,用马匹驮着彩礼,到凤氏土司府里提亲。
凤阿爱命人打开了土司府的大门,让姑娘们唱着歌,拦在大门口敬酒。
朱家兄弟等人进到土司府以后,受到了凤氏土司的热情款待。凤阿爱伸展双臂,高兴地说:“我凤氏家族和燕子坞朱家,从前朝以来就有着极深的渊源。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朱家尊贵的三少爷,竟然在我的属下做了十多年的娃子;但愿这段不堪回首的经历,不会妨碍我两家世代深厚的交情。”
朱殷和在座的凤氏家族成员举杯毫饮,用彝话畅言:“我们朱家的老祖宗,自遥远的北方被流放到云南以后,世世代代和彝人结亲。朱家每次遭难的时候,彝家的英雄们总是不惜代价出手相助。朱家世代先祖曾经告诫儿孙,说要把彝人的恩情铭记在心。我三弟蒙难以后,反而历练成了一条刚烈的彝家汉子,练成了手甩飞石的好本领;往后更有资格到马帮道上去闯荡了。他已经缔结了无法释怀的彝人情结,非得娶一位美丽的彝女做婆娘不可。”
“好啊!亲上加亲。”凤阿爱一拍手:“姑娘们都唱起来跳起来!谁的歌声动听、舞姿美妙,谁就能被朱家少爷相中,嫁到朱家去做尊贵的少奶奶!”
三弦琴奏了起来,火堆燃了起来,姑娘们扭着曼妙的腰身,踏着破空的舞步;挽着朱家兄弟带去的赶马哥,在院子里围成圈,边跳边唱:
男:阿妹莫攀云间雀呀----漫天飞,够不着
女:阿哥莫哼赶马调呀----满山飘,看不到
男:心思如水又如月呀----左飘飘,右飘飘
女:清水映月象阿妹呀----哥瞅瞅,哥瞧瞧
……
朱丹激动地跑出来,挤进舞圈,和姑娘们一起跳了起来。可他找了好长时间,也没有找到多依妹的身影,不知所措。
朱殷和凤土司等人,在大厅里边豪饮边欣赏彝家人演奏的洞经音乐。
温希才见朱丹一直没有把他所钟爱的姑娘拖出舞圈,心里疑惑,忙挤到朱丹身边,和他们一起跳,并悄悄问朱丹:“怎么了?”
朱丹失望地附在温希才耳边说:“二叔,多依妹没在这里。”
温希才说:“我去告诉你大哥,让他问问土司老爷。”就想退出舞圈。
朱丹拉住他:“没用的,我想多依妹是出事了。”
“那怎么办?”
“我们是来订亲的,如果没有从这些贵族女子中挑出一个来,恐怕我们朱家众人,谁也别想走出土司府。得罪了罗婺部的土司,往后朱家的马帮在迤西道上行走,也没那么顺畅了。”
“那你就先挑一个,等日后找到了多依妹,连她一起娶进家门。朱家是迤西道上的名门望族,养得起十个八个的少奶奶。”
“二叔,您说多依妹会不会已经……”
“别胡乱猜测。就这么办!”
欢歌热舞到了高潮,舞圈里的男女跳跃转身,交错搭舞。朱丹牵住一名跳到身旁来的姑娘,暗地里用小手指去挠她的手心。
那姑娘和朱丹在欢快的节奏中一来一去地对唱着情歌。渐渐地,姑娘有了浓烈的兴致,也用小手指挠了挠朱丹的手心。
朱丹一阵兴奋,揪扯着姑娘,把姑娘拖出了舞圈。护翼在姑娘左右的其他姑娘,踩着节奏、跳着舞步前来阻止。温希才和别的赶马哥们边跳边挤了过来,推搡着那些试图阻止的姑娘,又唱起山歌进行劝说,还拉住那些姑娘边唱边跳;让朱丹瞅准机会把他相中的姑娘拖了出来。
朱丹牵着那姑娘,双双跪在了土司老爷的座前。凤阿爱惊讶地说:“三少爷,你看中了我凤氏家族里歌声最嘹亮、举止最风雅的凤索林。”
朱殷见弟弟相中的不是多依妹,惊讶得合不拢嘴巴。
一位老毕摩念着古老的咒语,用老鹰的头骨进行占卜。所有的巫卜仪式都证明,朱丹和凤索林可以合婚。
凤索林大大方方地对朱丹说:“史拉兹,你穿着这身汉家少爷的装束,显得有些滑稽。尽管你以一个世家少爷的身份来和我定亲,并不辱没我娇贵的身份;可我还是喜欢你身着彝装的样子,那样令你看起来更英武一些。”
朱丹红着脸说:“做我们汉家人的婆娘,是有好多规矩来约束着的;不能象彝家儿女一样,随心所欲。”
凤索林甜蜜地憧憬着:“只要别让我裹小脚,你就是天天把我捆起来,我也没有怨言。史拉兹,要是你无法终止对多依妹的思念,我就等着你。你什么时候能忘了她,就什么时候来娶我;要是你一辈子忘不了她,我就等你一辈子。”
朱丹急切地问:“凤索林,您知道多依妹到哪儿去了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凤索林没有回答。她含着泪,扭头而去。
由于还在给老母亲守孝,不能完婚;所以一订完亲,朱殷兄弟就率人返回定远。一路上,他们从彝人的口中,得知了多依妹的遭遇。
到了金沙江边,有一座凌空架设在江边斜坡上的小木板楼,飘扬着酒幡。朱家众人到酒楼里去喝酒解闷。
酒楼里,几名征收盐课的税官正在粗着嗓子划拳喝酒,不时调戏着送酒菜的彝女。酒楼的老板是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彝汉。
朱殷等人点了酒菜,吃喝起来。朱丹却心不在焉,四处张望。众人纷纷劝他:“老三,别想那么多了,日后会有办法找到多依妹的。”
朱丹指着窗棂说:“你们看!”
窗棂和楼梯的扶手上,有几个纤小的血手印。象是被一个手上带血的姑娘抚摩过。
温希才吩咐哥俩:“这帮吃皇粮的鹰犬,总是不干什么好事;说不定又是哪家姑娘中了他们的魔爪。咱们别多管闲事。”
朱丹桀骜地说:“二叔,如果我真想管这闲事呢?”
朱殷低声说:“如果真想管这闲事,就耐心一点,等他们离开这里以后再动手,别连累其他人。”
一名税差从楼下解完溲,醉醺醺地上了楼,认错了席座,坐到了朱殷的身边,拍着朱殷的肩膀说:“大哥,楼下有一个看得上眼的姑娘……跟……跟牛睡在一起呢!”
彝家人的木板楼,楼上住人,楼下都圈养畜生。
朱殷很厌恶那税官,用手肘使劲往后一拐,把他拐翻。
酒楼的胖老板赶紧过来,把仰面躺倒在楼板上的税官扶起,劝说着他,让他回自己的座上去了。
一直在喝酒胡闹的其余税官,明知道是朱殷等人让他们的同伴出丑,想过来挑衅;却见朱家的人都衣装鲜丽;他们弄不清楚底细,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不断以挑衅的目光逼视过来。
正在耍笑的另一名税官,听说楼下有美貌女子,就假装要解溲,下楼去看。
不一会儿,支撑着酒楼的木柱被撞得巨响,楼下传来那名税官的惨叫。
楼上的几名税官听到叫声,摇摇摆摆站了起来,迈着醉步,推搡着涌下楼去察看。
朱丹站起来想和他们一起下楼去看,被朱殷拉住按在座上。
楼下乒乒乓乓打斗起来。而楼上的酒席旁边,还有一名醉得不省人事的税官,趴在桌上呼呼大睡。酒楼老板命几名彝女把那醉鬼扛起来,扔出了窗外。那酒鬼还没有从睡梦中苏醒过来,就被轰鸣的江水卷走了。
老板用血红的眼睛瞪着朱殷等人:“想要保住性命,就不要乱说话。”
朱殷等人会意,微笑着点了点头。
姑娘们扯起了嗓子大喊:“有人跳楼了,被江水卷走了!”
两名税官持刀跑上楼来,粗声问:“怎么回事?”
老板飞起一脚,把一名税官踢翻。姑娘们立刻拥上前去把他按住。
另一名税官转身想跑,被老板横刀拦在了楼梯口。
那被拦住的税官挥利刀削断了老板的刀片,并拧身翻腰,再使刀往上一撩,朝老板的腕部削来。老板急撒手,扔掉了手中残剩的半截刀片,往后急退;可他那肥胖的身躯却被卡在了楼梯口。那税官回刀照他劈来。
|